今天看了《每日人物》发布的《这是我们第一篇完全由 ChatGPT 写作的稿件》,由人类采访者采访了三个使用 ChatGPT 的人,再由 ChatGPT 完成素材整理和稿件写作。最后,这篇稿件的 “人类小助手” 写了编后语,讲述这个过程是多么痛苦。
这篇稿件里有写作者的焦虑,也有写作者的骄傲——起码现在的 AI 还写不出语句的高峰、深谷与暗流。编后语里说:
如果说大脑是网状结构,那我们的写稿过程,就像在一条十字路口,我们需要控制自己的节奏,同时有停车、刹车、加速,才能自己的信息更加有纵深感,这也是我们自己作为读者时,感受到的文字生硬与柔美之区别。
当然不可避免地,写作的生态在被改变。
最近我看一条微博写中文互联网的语言正在 “量子化” ,意思是说愈来愈多人将一段话写得看不出是真心话还是开玩笑,是反讽还是反反讽,连评论区的评论也看不出赞美是否嘲笑、怒骂是否 “反串” 、驳斥是否 “钓鱼” 。
最近我还在饭桌上听朋友聊起一个网文作者的故事,说这作者由于写的文读者众多,网站和作者签下协议,只要不停更,每天就给多少多少钱。于是这故事没完没了地写下去,写到几百章、几千章。
这些故事看起来都有一个警示是 “文字贬值啦!中文没救啦!” 不过我的第一感想是:大家都真的很需要交流,即使内容的质量有时候显得是那么糟糕,但或许我们许多人的生活里,“好的交流” 本就是稀世珍宝?
我倒不太担心 “文字贬值” 。只要我们表达、交流的欲望还在,语言会一直长出新的枝叶的。
之前开始试用 Roam Research 的时候(现在它已经成了我的每日笔记和日程计划工具),我查了很多关于它的评价、介绍。当时看到有一篇文章介绍 Roam Research 创始人的想法——他认为书籍是过时的或不够优的思想传播的方法,因为我们的思想原本就不是线性的,而是网状的;如果要写成书,就等于是编码了一遍,然后看书的人再解码一遍。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的信息用一个一个信息点记录下来,将它们联成网状,然后直接把这个网状发布给别人看呢?这不就省去了编码和解码的功夫了吗?
虽然我现在对于建立自己的网状知识库很有兴趣,也正在践行,我对以上这种想法却不大认同。甚至我认为,编码和解码的过程正是知识产生和传播的过程。知识的散点固然好,可是连点成串的过程和结果都有其意义,是在对他人如何连接点的观看中,我们理解到更多的可能性。
说到新的可能性,我想起读《始于极限》的时候,特别喜欢上野千鹤子说的一段话:
如果你在与我通信时呈现出了不同于平时的写作风格,那你应该也能借此邂逅不一样的自己。读书是为了了解从未了解过的世界,看到从未看到过的现实,品味这个过程带来的欢喜与快乐。而写作风格是创造新现实的必备技能。
我好喜欢 “创造新现实” 这个说法——语言就是一种魔咒!前段时间听《爱情神话》导演邵艺辉的访谈,说她笔下创造出的世界当然是不真实的世界,真实世界里没有老白那样的男人;但比起反映现实,她更喜欢创造她喜欢的世界——大意是如此。我觉得这也很好。真实地映照出世界的书写很好;“创造新现实”、带着大家往未曾想象的方向走、带来新的 “范式” 的书写不也非常好?
每次下笔写作,也常常感受到新的事物被创造出来。写作仿佛一场无法事先设定行进路线的漫步,只要写得够久(够久的意思是超过 10 分钟,有时也许更短),我就会写出我一开始没想到会写出的东西来。
好比这一篇文章,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这是今日在我自己编织的网上,一次随机的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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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Photo by Andrew Neel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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