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我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好像万事万物都是连在一起的,从远到近,这里和那里。这之前一两周,我的内心都很焦灼,总害怕我没做到什么、没做好什么、漏掉什么,辜负我的同伴,或者辜负我自己。可是当我走进我们乱七八糟、满满当当的空间,有一半时间我不知道我要找的东西放在哪里,在这一大团东西中间我平静下来了,因为我知道我没做到的、没做好的,不会辜负我的同伴,也不会辜负我自己,我们每个人是相连的,我们可以接住彼此。
——2023年给朋友的邮件摘录
年末工作上有一些结项报告要写。我本来多少有点抗拒拖延,想着,谁爱写报告啊?真的写起来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因为这些事情都是这一年里我切切实实、勤勤恳恳做出来的,我原来对它们都很有话说!即使赶报告到深夜,脑子都不转的时候,心里也觉得,比起交差的痛苦,更多的是收成的充实感。
这一篇是我给自己的年度总结,更没有什么规范标准,我只要把我的收成都写下来就好了。
今年都做了什么?
– 持续地营造一个“此地” –
实话说,今年在我们所努力营造的空间里,我常常感到焦灼、或困惑、或沮丧。我们面对资源减少、无以为继的时刻,也面对了很多冲突,在冲突中每一个人都感到那么受伤和疲惫。
可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我还是会想到很多闪着光的时刻。比如说,秋天做了一期关于身份标签的讨论会,来了特别多老朋友新朋友。我们坐在一起,讨论性别气质和表达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交换有差异也有共鸣的人生故事,谈或许没有解答的困惑。这样的相聚让我觉得很温暖,也让我看到,当我们的认同和经历真的有那么多差异,我们仍旧能在面对面的谈话里看到我们都是生机勃勃的人,而不会被标签的相左给吓退。这是我尤其能感受到意义的时刻,感受到营造一个在地的空间,可以带来多么珍贵的相遇。
即使在面对冲突的过程中,也常常有一些瞬间,让我感觉到我们都是那么坚韧、勇敢和真诚。即使在愤怒和受伤里,我们也会最终静下来听对方说话,试着跨过一些难以跨过的鸿沟去理解对方的意思;或者只是坐在一起,知道我们在一起面对更大的无力感;或者等一等,等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甚至一年以后,回来重新连起一段当时没有心力去进行的对话。
年末有一个很幸运的机会能受到帮助和指导,把这几年的经历和思考整理成文。摘录如下:
我们要看到我们的团队伙伴、我们的社群,大家都是带着创伤进来的,我们都因为自己的身份、认同、表达,遭受过各种各样的偏见、歧视、暴力。很多时候社群中一触即发的那个冲突、那个应激反应,就是创伤经历后格外敏感的自保反应。如果我们都是受伤的人,我们当然就很难有心力再去涵容和理解一个和自己很不一样的人——你怎么不先来理解理解我啊?可是,如果我们能看到这个更大的画面,看到我们都是受伤的人,我们就会少一份对彼此的苛责和攻击,多一份同舟共渡的情谊。 对一些伙伴来说,正是因为和自己产生分歧的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才更觉得痛苦,……这里会有更深的撕裂感,会有被背叛的感觉。但也正是在这些时刻,我更加发现我们有一个在地的空间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有时候争端发生了,但双方都还在同一个社群里,还进入同一个空间,这时候就有更多的机会第二次、第三次开启对话。 有时候,从冲突到对话,中间会断断续续间隔很长时间;有些人会完全地离开,过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再回来。因为还有地方可以回来,所以那个对话还可以延续,我们在更长的时间历程里或远或近地彼此关照。 …… 今天,我们登上任何一个社交网络平台,去看大家如何谈论性别、谈论少数、谈论防止暴力,我们都会看到许多论战,论战又经常变成彼此的谩骂和侮辱,变成新的暴力,最后每个人都说,你看,那是另一个物种,我没办法和那个物种对话。 正是在我们目之所及的话语都变得如此恶劣的当下,我更加看到我们做一个在地空间、建立一个多元社群的意义。我们在这个空间里,鼓励合作与共创、设立边界和规则、并且理解到,我们都很受伤,我们可以学着更好地照顾彼此,而不是让暴力在我们的社群中延续。我们在这个空间里,不仅看到彼此的差异,也看到我们都是很普通的人,都有共通的感受,都需要被看见、被接纳、被支持。我们没有人是另一个物种。
– 和远方的伙伴交换故事 –
年初参与了一个工作坊,和远方的伙伴们交流,并以此为契机举办了一个露台聊天会。那是我 2016 年初次接触社群工作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内心曾经是有那么多的孤独感,在浩瀚的海洋里发出一个频率,不知道会不会有谁接收到。真的见到了在别的地方坚持着同样狭窄道路的伙伴,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感觉,原来我们可以不那么孤独。
大家在露台上聊着天的时候,围坐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些故事从远方、从数十年前来到了这里,是多么珍贵的时刻。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兴高采烈地离开现场,但是站在公交站边上等车的时候忽然就开始流泪,心中的充实和失落都难以言喻。
年末又有机会去到远方,把细碎的日常串联成故事,告诉素未谋面的人们,为什么我们正在做的事情那么重要。在这段经历中,我记得最深切的,是和伙伴们分享故事,彼此听、彼此讲,在对方的泪眼中映照出自己的时刻。我们都知道有许多痛难以被言说,我们都在句与句的缝隙中看到那些痛,我们也因为看到彼此的那些痛,而感到些许痛的减轻。
– 在自由职业的道路上逐渐找到平衡 –
去年的年度总结里写:“我从 2020 年开始自由职业以后,好长一阵子还是无法管自己叫 ‘自由职业者’ ;我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够格,还有太多困惑,也许只是半个无业游民。现在,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参考一个标准;我开始建造我自己的道路。”
今年也是在不断的摸索中度过的,到现在也很难说建立起了很好的体系,能够平衡所有想做的事,也能够好好地休息。但是,一点一点地搭建起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有时候感觉在 “进三步退两步”,有时候感觉在原地打转,我也还是觉得很开心。
今年的一个成果是:给自己设定了周一休息日,并且到下半年终于比较坚决地执行了。现在我身边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我周一休息,和我约时间、发信息的时候也会注意到这一点。
持续地对抗无处不在的 “劳作至上” 的声音、对抗我对休息的条件反射的愧疚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非常感谢所有尊重我的休息时间、帮助我维护休息时间、提醒我休息的人们,你们每一次小小的表达对我都非常重要。
– 探索各种各样的写作方式 –
今年尝试了在各种载体上写作、在各种平台上发布写作的内容。由于今年在 “分享” 方面有了新的心得,也尝试着突破自己习惯的 “含蓄内敛” 的风格,尽量多表达一点。
以下是一些和写作有关的经验和感受——
幻想故事和礼物
年中有一段感到停滞的时期,曾经期冀的目标忽然失去了形状,动力跑得一干二净。我当时病急乱投医地想重新把一些很久没做的写作项目捡起来,因此打开了一个我很久以前曾在上面连载故事的平台。
令我非常惊讶和惊喜的是,我发现今年仍有读者在平台上私信我,问我三年前的一个短篇系列是否还会更新。当下有好深的感动,意识到我写的故事真的可以去到我自己都从没见过、或许永远也不会见到的人那里,打动一些人的内心,或者让一些人微笑。
我确实为那个系列写了一个新的故事,草稿早就打到一半的,收到鼓励一鼓作气,终于写完了。发出去以后,那位读者留言说:“原来等待真的能有好事发生!”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大概就是圣诞节早晨的感觉吧——看到收到礼物的人脸上激动惊喜的表情,不由得觉得自己收到了更大的礼物。
邮件和跨越时空的对话
今年和一些朋友试着用邮件交流,我很喜欢,可以在很长的时间间隔中对话,同时又让对话变得很深入,在即时聊天平台上很难做到。在彼此回应的过程中,一些意想不到的念头浮出水面,明明是自己写出来的文字,也会带给自己惊喜。
摘录一些我在邮件中的写作:
我觉得,正是因为我们的思绪自然就如此缥缈,正是因为那缥缈中有许多待我们发现的真实,这样漫无边际的写作才如此宝贵,像一场激动人心的冒险,探寻意识的某个层面已经“知道”的事物,在意识表层产生新的洞见。
写作对我来说,真的是一剂良药。(我想写的不是 “一剂良药” ,脑海里有个念头转瞬即逝,我没有捉住它,因此暂且落在一个似乎相近的词上。)我想,写作就是思考的行动本身——不是表达思考的方式,而是它本身就是一种思考的模式——这种思考的行动经常会结出我意想不到的果子。 关于 “故事逃脱作者的时刻” ,我也有经历过。绞尽脑汁地构思语句,然后笔下的人物就忽然活络起来,自己说话行动下去。如果每天能够坚持地写故事,或许这样的经历会变得更频繁一些;不过,我确实体会到了,如果一直像耕作一样地去写,某一种东西终会神奇地降临——某一种我不知道如何称呼它,暂且称呼它为 “神” 的东西。 这样想来,创造性的写作或许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无上之乐。要到达那种高峰体验并不容易,只能反复经历艰难、卡顿、茫然;但是高处的风景却每一次都那么不同,令人惊叹。并且,和成瘾物质不同的是,这种高峰体验是靠着我自发的大量努力到达的地方,在快乐的同时也让我感到由内而外的力量,而不是虚弱地、被动地被感觉冲刷。
昨晚睡前我在想,成瘾物质的唾手可得(譬如说:智能手机)或许减弱了我们耐受痛苦的能力。回想儿时,入睡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躺在床上,总有许多的幻想。有时候那些幻想颇有趣迷人,有时候却毫不留情、令人恐惧。我记得那时候,我频繁地在睡前被强烈、直接的死亡恐惧侵袭:我开始想象自己坐轮船时意外落水,想象自己在海水中无力窒息的样子。 现如今,我睡前很难得会感受到那么直接强烈的恐惧了——那恐惧通常伪装成别的东西,如一阵突如其来的焦虑,或者从故事中借来的、想象出来的鬼影子。而我最快捷简便的抵挡方式,就是摁亮手机,随便看点有意义或没有意义的东西:它们会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变得亢奋,或者变得麻木失神。 这样来说,就算上瘾又如何?谁不想要逃离痛苦呢?儿时的我更擅长调动自己的幻想去抵抗恐惧——比如,创造一套仪式,让自己相信只要不背对着墙睡着,鬼怪就不能穿墙而来——而现在,我会感到虚弱的原因,或许就是我过于依赖身外之物吧。
督导说看我的文字、我的表述,都是 “一方面……另一方面” ,一句话后面常常跟个 “但是” ,特别周全,好像生怕漏掉什么。 那当下我觉得我对此有点心酸。但是现在想起来,我觉得我要首先拥抱和赞赏自己 “周全” 的能力。我能看到事物的不同面向,能同一时间看到许多人的许多角度,能注意到事物的细微之处,能觉察自己可能把个人议题带进咨询工作的时刻,这些都是我的能力。即使它可能部分或全部来源于躲避危险的本能,即使它有时候缠住我、使我焦虑乃至恐慌,即使它是某种 “防御” ——或者,正因为它是某种 “防御” ——我首先应该祝贺自己成功地运用了我的能力来保护自己,能够在人生之路上走到现在能走到的地方。
像把糖果撒出去一样慷慨地说话
年末一时兴起,尝试了 “Garbage Post Challenge” ,规则很简单,就是 30 天内在任意社交平台发满 100 条内容。我决定在朋友圈完成这个挑战,并且尽可能不分组。
我一直就是发表内容的时候字斟句酌、瞻前顾后的人,所以这个挑战大概算是我的 “暴露疗法” 。虽然最后几天使劲 “赶作业” 才完成挑战,但是过程中真的收获了很多很棒的交流,发现表达真的可以影响到一些人、帮助到一些人,或者开启一些对话。
– 回到剧场 –
三月份看了沙漏剧团的一人一故事演出,是月经的主题,演员穿了红色的衣服,那天我讲了我和妈妈的故事,讲她给我的礼物,是从我小时候起,从来都稀松平常地和我说 “月经”。
我第一次接触到 “一人一故事” 的形式,是在刚上大学随手选的戏剧课上,那时候我只是好奇,想尝试点从没尝试过的东西。后来我意识到,远赴异乡、有很多惶惑的我,在剧场里被好好接住了——那里没有必须正确的表达,同伴们的眼睛善意而好奇,想理解我要展现的世界。
今年秋天开始参加沙漏的团练。还是好喜欢剧场,一起呼吸,顺着感知的流,像游戏一样行动,而所有游戏都是万分真实的。
– 回到水中 –
想着要重新开始游泳好几年了。之前总是被评价束缚,觉得自己必须得找个教练重新把游泳学好了才能再次下水。我老记得中学时有一年去游泳,在深水区被救生员教训了,他说:“不会游去浅水区玩!” 从那以后我就认为自己是不会游的人。
今年忽然给自己心理上松了绑,自问:我为啥不直接走进一个泳池,下去游游看呢?
很幸运,附近有一个露天游泳池,打理得蛮好。夏天经常去游早泳,6 点钟昏头昏脑爬起来,游完泳去早餐店里吃拌面、鸡蛋饼,回家经常撑不住,倒头又睡个回笼觉。也在下小雨的下午去游泳,在泳池里感受雨,神清气爽。也游最后一班晚泳,有次游着就下大暴雨,把自己浸在水里,泳帽被淋得啪啪响,像是从童年捡回的快乐。
对游泳的感受如下(也是在和朋友邮件往来时写出来的):
今年夏天游泳真的给了我很多快乐——不被信息的流冲刷,动作简单地重复,思考怎样游得更轻松、更有效率,以及非常单纯的、因为在水中划动而使全身皮肤接收到的感知觉的幸福。不过,我也会在每一次游向深水区的过程中想一些有的没的,譬如我的脚会不会抽筋之类的。 从引发我恐惧的角度、以及从赋予我平静的角度,水给我很强烈的 “归宿” 的感觉,好像连接某种强大又神秘的东西。
年度关键词
故事
11 月有一天从沙漏团练中出来以后,灵光乍现,发现我现在做的事,多多少少都围绕着 “故事” ——听故事,说故事,创造故事可以被讲述的场域,见证故事被讲述的时刻。
年初做 “新年航行工作坊” 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轮流说关于 2022 年的故事。开始讲故事的时候接近傍晚,我们一边讲,一边外面的天色晦暗下来,故事在晦暗中流动,好像在模糊中获得了更多被形塑的可能。我一直都记得那个时刻,好像魔法降临。
我相信讲述关于自己的故事是非常重要的仪式。它帮助我们超越毫无意义的苦难和无法掌控的命运,在说与听中把我们每个人编织在一起。
年末给沙漏写的话,也摘录在这里:
坐在一人一故事的剧场里,我总是一次又一次被故事古老的力量所打动。每个人都需要讲述关于自己的故事,都需要故事被倾听、被见证。而我觉得最棒的一点,就是故事似乎总是“未完成”的,在我们共同创造的场域里,它留下缝隙给说故事的人、给表演故事的人、给看故事的人,让我们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去阐释它。在阐释和再阐释、讲述和再讲述的过程中,我们一起创造出新的现实。
附近和远方
坚持营造一个在地的空间,对我来说,就是因为 “附近” 很重要。我是在开始做这件事情以后,才对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了归属感,才开始觉得,我扎根在这里了。
之前看过一篇文章:《上班通勤时间45分钟以上,离婚可能性高40%》,讲的就是有邻居、在步行尺度内有社区和公共生活,对一个人的幸福感有多么重要。这两年,在我的步行距离内有朋友们住着,对我来说真的是常常感到很幸运的事。
年初,远方的伙伴来拜访时,我们都感叹:要是能做邻居该多好啊!可是,一年能见上一次、两次,就感到很珍贵了,就会意识到,见不到面的时候,其实一部分的自己感到多么孤独,多么需要知道有人在远方也同样行走着。
年末在旅途上机缘巧合见到了我一直关注的一个播客的主播。我很不擅长听播客,所以听得很少,这是我少数长期关注、时不时会听的播客之一,所以见到一直在某一个远方对我说话的人,说实在的非常欣喜。等我从旅途中回来,再打开那档播客去听的时候,忽然有深切的伤感和温暖,满溢到眼眶。伤感是我觉得地球好大,那么多远方的伙伴,我好想和你们拉着手、并着肩、面对面说话,好使我的声音不会消失在旷野。温暖是我听到你们的声音、看到你们的文字,就知道我们如同涟漪,穿越时间和空间,彼此碰撞出新的波纹,就像天下的水本来同源,天下的水总会相遇。
写到这里,又想起年初看到的一个故事:《「请确认我的收听」》,让我非常感动。
睡眠和死亡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和睡眠的关系,如何解释自童年起我和睡眠的永久的缠斗。有人说每一次入睡都像一次死亡的预演,这大概就是我的感觉,我总是不肯安然合上眼睛。
年末玩了《艾迪芬奇的记忆》,讲的是一个女孩独自回到她家族的大宅里,探寻萦绕在家族中的死亡诅咒。(“什么样的家族会在建房子之前先建好墓地?”)玩的过程中,我在想,死亡不就是所有人都共享的一种诅咒吗?
我们有一千种方法避免直视那无限高、无限大的墙,忘记死的焦虑,在彻夜不灭的荧屏上面,在无法停止工作的指尖。我和睡眠及其带来的深重的痛苦缠斗了那么久,试图让自己能够每夜安然入睡、每天痛快地早起。现在我知道我要直视我的恐惧,要接受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而生命是一个扩展的圆,此刻的我就是完整的,每一刻都没有遗憾。
水
我一直好奇的是山顶的水。它如何决定走哪条路?哪些要素决定了它流向哪里?我想知道水屈服时是什么样子。但也许这就是它的本质,也许屈服是水的独特方式,也是它流向不同方向的唯一方式。
——《困在记忆里的母亲》,斯蒂芬·贾格尔
今年我不断遇见水的隐喻,不断被水的隐喻打动和改变。比如我喜欢欧文·亚隆说的 “涟漪” ,说我们每个人都在影响我们身边的人,而被我们影响的人又会影响到更多周围的人,一圈一圈将涟漪扩散开去。不必做救世主、做超人,也不必担心死之将至,我们已经留下存在的痕迹,我们所有人都连在一起,就像天下的水总会相遇。
又比如,我曾经对 “顺流而下” 的自己感到担忧,因为这样的我不符合那些主流的英雄故事——心怀一个遥远又高大的梦想,一路向前、为之奋力拼搏,即使有挫败沮丧的时刻,也会爬起来继续朝着那唯一的终点前进。我从来不是这样的。我人生的几个重大选择,差不多都是有谁说:你要不要来做这件事看看?而我回答:好,我试试。
现在,我好像终于领悟到,这就是我存在的方式,它不比主流的英雄神话更好,也不更坏,它只是我的方式而已。顺流而下的水积蓄起来的力量,也可能是巨浪;可是如果不是,那涓涓细流也是我的方式。
会流向何方呢?我会被阻断,那时我必须转弯;在炎热的日子里,也许我会干涸。水不知道,水只是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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