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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讲

远洋回声

  • 翻译|塞吉维克:什么是“酷儿”?

    圣诞节马上又要到了,试译塞吉维克(Eve Kosofsky Sedgwick)一篇小文,节选自她 1993 年 Tendencies 一书中的 “Queer and Now” 章节。以我的水平远不足以准确传达她的原意、也难以展现她清晰有力的语言,但我一直特别喜欢这一篇,希望能分享给朋友们。 圣诞效应 什么是“酷儿”?以下是我对此的一段思绪。 圣诞季让人抑郁的地方——它确实让人抑郁,不是吗?——在于:所有的体制都在用同一个声音说话。教会说着教会那套话。但国家说的也是同一套话,只不过不是用神学的语言(其实区别也不大),而是用国家的语言:法定假日、学校长假、纪念邮票,等等。商业语言也急不可耐地附和,用每年的最后几周变本加厉地安排消费者的购买行为,而道琼斯指数也因美国人的“节日情绪”而水涨船高。媒体则紧跟在圣诞方阵中大奏凯歌:杂志挤满了广告,封面上展示着吱吱冒油的火鸡;与此同时,新闻界把每一个问题都变成了 “圣诞问题” ——人质会在圣诞节获得自由吗?那场山洪或大屠杀(某某数量的人死亡和残废)对那些家庭的圣诞节有什么影响?与此同时,“家庭/圣诞节”这对名词的组合也变得越来越循环套用,因为 “家庭” 越发按照 “圣诞节” 的日程来建构,越发按照“圣诞节”这一无休止地重复着的形象来建构,而这一节日又以那种 “唯一真正的” 家庭为形象而构建自身。 说到底,现在整件事已经不怎么是对基督教的大肆宣传了,变成了对 “圣诞节” 本身的宣传。它们都一样:宗教、国家、资本、意识形态、家庭生活、关于权力与合法性的话语体系,这些声音每年都能在这个季节彼此看齐、严丝合缝,构成让人不快的、巨型石碑般的整体。 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去重视意义和制度之间可能存在的更松散的关联,会怎样呢?如果我们话语之间最丰富的交汇点并不是所有话语都指向同一个意义的地方,会怎样呢?想想我们称之为 “家庭” 的这个存在;它是一个受到前述话语影响的社会空间,在这个空间中,以下所有的要素都应该完美地与彼此看齐: 一个姓氏 一对性伴侣 一个法定单元,基于国家规定的婚姻体制  一个基于血脉的关系圈子  一种陪伴与照护制度 一幢房子  一个置身于“私人”和“公共”之间的台口 一个收入和税收的经济单位 一个经济消费的主阵地 一个文化消费的主阵地 一个培养、照顾和教化儿童的机制 一个在数代人中积累物质财富的机制 一套起居饮食的每日例行事项  宗教社群中的一个单元 一个培养爱国主义的场所 当然,这个列表还可以继续写下去。反观我自己的生活,我发现——可能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对家庭这一概念所暗含的这些不同要素给予了不同程度的重视和追求(比如:我完全不需要宗教,而很需要陪伴)。但是,在我的生命中始终如一的是,我倾向于尽量不让这些维度一次性全部对齐。我有一个主导性的直觉是认为,无论从智识还是情感的角度,最有效的策略就是尽一切可能将这些维度彼此解构、分离——将血缘关系、法律关系、同居关系、隐私关系、陪护关系等等——从名为 “家庭” 的体系那步调一致的统一性中解脱出来。 再想想所有被浓缩在 “性身份” 观念中的元素;我们这个时代的常识把它当作一个统一的范畴。然而,只要稍稍盘一下 “性身份” 这个聚合体,你就会发现,它的要素包括: 你的生理(如染色体)性别,男性或女性; 你自我认知到的指派性别,男性或女性(被假定与你的生理性别相同); 你主要的个性和外貌特征,男性化或者女性化(被假定与你的生理和社会性别对应); 你心仪伴侣的生理性别; 你心仪伴侣的指派性别(被假定与对方的生理性别相同);…

  • 爱是造一座造不完的桥

    (注:这是2023年12月写到一半没写完的博文。回头看到,那就先发出来吧。) 今年第一次听到Kate Bush的Running Up That Hill,然后就一直听,听了好久。 Kate Bush说:这首歌是讲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因为无法理解对方而想象,如果彼此交换身份,如果从对方的眼睛里看世界,那会怎样? 我觉得这样的心情,远不止发生在(异性恋的)亲密关系中,而是在更广泛的范围内,不断出现在人和人的关系中的。怎么好像无论做什么,我都没办法让对面那个人明白我,我也没法明白那个人?关系越是亲密、彼此了解越深,在那种理解的断层出现时,痛苦也就越深刻。“要是能和神做个交易,我要祂交换我们的位置……我就能跑上那片山丘,毫无问题。” 我也很喜欢林忆莲的《词不达意》。她唱: 有些人用一辈子去学习 化解沟通的难题 为你我也可以 我的快乐与恐惧猜疑 很想都翻译成言语 带你进我心底 我们就像隔着一层玻璃 看得见却触不及 虽然我离你几毫米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着急 …… 我无法传达我自己,从何说起? 要如何翻译我爱你?寂寞不已 我也想能与你搭起桥梁,建立默契 却词不达意 我一直在思考爱、陪伴与理解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我觉得,爱的意思是,我永远也不可能完全地、真正地理解你,可是我穷尽我充满限制的方式,想要看见你。 当我们足够努力、坚持足够久,去建造那一座通往另个人的桥,我们也许仍会疲惫、失望地发现,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人和人的话语总有错位和偏差。但是那建造桥的过程——日复一日地促膝长谈,用呼吸和静默陪伴一个悲伤的人,说“我担心你,你还好吗?”——那过程是多么重要!当你的眼中映出我的倒影,我的孤独也获得了片刻的消解。 -🐳-

  • 一同前进的祷文

    拥抱吧,让那个痛苦的人把泪水滴在你的肩膀。但你知道你的肩膀托不住这世界所有的痛。相信你的同伴能和你一样,每个人用肩膀托住另一个人,直到我们全部的人都不够承受那个重量,我们就哀悼,就匍匐在地上,死去一天,两天,在黑土地深处睡上一整个冬天,然后我们长出新的稚嫩的肩膀。 2024.10.2 于南宁

“鲸” 是我的写作格。传说一头鲸的体重几乎完全由记忆组成,因为她没有遗忘的能力;

当记忆的重量把她永久地拽向海底,在她溺死的躯体上会长出新的生命群。